通過中國裁判文書網查詢，截止2020年2月11日，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2019年在網上共發布兩份涉及毒品的死刑改判判決書，其中一個案件是由筆者本人辦理，另一份就是下面這份判決，由于數量較少，每一份判決都值得仔細研讀，現筆者將針對其改判原因進行評析。
案號：（2019）閩刑終6號
原公訴機關福建省福州市人民檢察院。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林美龍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林茂雄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陶金標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張高生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陳傳強（綽號“壞仔”、“光頭強”）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邱存朝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章洪祥
原審被告人何玉平
原審被告人郭栢興，綽號“僵尸”
原審被告人薛文豪，綽號“嚇后”
原審被告人林芳（綽號“燕子”）
一審福州市中級法院認為
被告人林美龍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多次販賣甲基苯丙胺共計41千克，其行為構成販賣毒品罪；被告人林茂雄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先后多次單獨或結伙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共計24千克，又違反槍支管理規定，非法制造以壓縮氣體為動力的槍支3支，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非法制造槍支罪。依法應數罪并罰。被告人何玉平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先后多次單獨或伙同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17千克、含甲基苯丙胺成分的粉末792.79克、含甲基苯丙胺的液體637.36克、大麻葉碎末36.21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被告人郭栢興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先后多次單獨或伙同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19.6千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被告人陶金標違反國家禁毒法規，結伙運輸甲基苯丙胺共計19千克，其行為已構成運輸毒品罪。被告人張高生違反國家禁毒法規，結伙運輸甲基苯丙胺8千克，其行為構成運輸毒品罪。被告人陳傳強違反國家禁毒法規，販賣甲基苯丙胺8045.6克，氯胺酮1.06克、含甲基苯丙胺成分的液體85.81克，還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結伙使用暴力、威脅手段強行劫取他人財物人民幣23800元，又違反槍支管理規定，非法制造以火藥為動力的槍支1支、以壓縮氣體為動力的槍支1支、33件槍支零部件、29發非軍用自制彈藥，非法持有以火藥為動力的槍支1支、879發氣槍彈藥，還容留未成年人吸食毒品，其行為已構成販賣毒品罪、搶劫罪、非法制造槍支罪，非法持有槍支罪、容留他人吸毒罪，被告人陳傳強在判決宣告以后，刑罰執行完畢以前又犯新罪，依法應當數罪并罰。被告人章洪祥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協助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10.01千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被告人邱存朝違反國家禁毒法規，販賣甲基苯丙胺700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毒品罪。被告人何珠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協助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6千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被告人薛文豪違反國家禁毒法規，非法持有甲基苯丙胺45.78克，其行為已構成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告人林芳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協助他人販賣甲基苯丙胺，其行為構成販賣毒品罪。被告人林美龍、林茂雄、何玉平、陶金標、林芳系累犯，應當從重處罰。被告人林茂雄、何玉平、郭栢興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被告人陶金標、張高生、章洪祥、何珠、林芳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輔助作用，系從犯，依法應當從輕、減輕處罰；被告人林美龍、林茂雄、何玉平、郭栢興、陳傳強、邱存朝、薛文豪到案后能如實供述自己的主要犯罪事實，依法可以從輕處罰。被告人林美龍、林茂雄、何玉平、郭栢興社會危害性極大，人身危險性亦極大，主觀惡性極深，依法應予嚴懲，四被告人到案后雖能認罪，但不足以從輕處罰。據此，判決如下：一、被告人林美龍犯販賣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二、被告人林茂雄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犯非法制造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合并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三、被告人何玉平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四、被告人郭栢興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五、被告人陶金標犯運輸毒品罪，判處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六、被告人陳傳強犯販賣毒品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犯非法制造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犯非法持有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犯容留他人吸毒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與其曾因犯走私制毒物品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元，未執行的刑罰并罰，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七、被告人張高生犯運輸毒品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20萬元；八、被告人章洪祥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20萬元；九、被告人邱存朝犯販賣毒品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10萬元；十、被告人何珠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4萬元；十一、被告人薛文豪犯非法持有毒品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十一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萬元；十二、被告人林芳犯販賣毒品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十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1萬元；十三、被告人林美龍被扣押在案的其個人的所有物品及錢幣現金均予以沒收，由扣押機關上繳國庫等……
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認為：
上訴人林美龍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多次販賣甲基苯丙胺共計41千克，其行為構成販賣毒品罪；上訴人林茂雄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先后多次單獨或結伙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共計24千克，又違反槍支管理規定，非法制造以壓縮氣體為動力的槍支3支，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非法制造槍支罪。依法應數罪并罰。原審被告人何玉平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先后多次單獨或伙同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20余千克，原判未將從何玉平租房內查扣的3千余克甲基苯丙胺計入販毒數量有誤，予以糾正。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原審被告人郭栢興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先后多次單獨或伙同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19.6千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上訴人陶金標違反國家禁毒法規，結伙運輸甲基苯丙胺共計19千克，其行為已構成運輸毒品罪。上訴人張高生違反國家禁毒法規，結伙運輸甲基苯丙胺8千克，其行為構成運輸毒品罪。上訴人陳傳強違反國家禁毒法規，販賣甲基苯丙胺8131.41克，氯胺酮1.06克、還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結伙使用暴力、威脅、拘禁手段敲詐勒索他人財物人民幣23800元，又違反槍支管理規定，非法制造以火藥為動力的槍支1支、以壓縮氣體為動力的槍支1支、33件槍支零部件、29發非軍用自制彈藥，非法持有以火藥為動力的槍支1支、879發氣槍彈藥，還容留未成年人吸食毒品，其行為已構成販賣毒品罪、非法拘禁罪、敲詐勒索罪、非法制造槍支罪，非法持有槍支罪、容留他人吸毒罪，陳傳強在判決宣告以后，刑罰執行完畢以前又犯新罪，依法應當數罪并罰。上訴人章洪祥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協助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10.01千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上訴人邱存朝違反國家禁毒法規，販賣甲基苯丙胺700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毒品罪。上訴人何珠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協助他人販賣、運輸甲基苯丙胺6千克，其行為已構成販賣、運輸毒品罪。原審被告人薛文豪違反國家禁毒法規，非法持有甲基苯丙胺45.78克，其行為已構成非法持有毒品罪。原審被告人林芳違反國家禁毒法規，協助他人販賣甲基苯丙胺，其行為構成販賣毒品罪。上訴人林美龍、林茂雄、陶金標和原審被告人何玉平、林芳曾因故意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刑滿釋放后五年內又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應當從重處罰。林茂雄、何玉平、郭栢興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陶金標、張高生、章洪祥、何珠、林芳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輔助作用，系從犯，依法應當從輕、減輕處罰；林美龍、林茂雄、何玉平、郭栢興、陳傳強、邱存朝、薛文豪到案后能如實供述自己的主要犯罪事實，依法可以從輕處罰。林美龍、林茂雄、何玉平社會危害性極大，人身危險性亦極大，主觀惡性極深，依法應予嚴懲，三被告人到案后雖能認罪，但不足以從輕處罰，原判認定上訴人林美龍、林茂雄、陶金標、張高生、章洪祥、邱存朝、何珠、原審被告人何玉平、薛文豪、林芳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對原審被告人郭栢興判處死刑，可不立即執行。上訴人陳傳強販賣毒品、非法制造槍支、非法持有槍支、容留他人吸毒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但原判認定陳傳強構成搶劫罪錯誤，應予以糾正。郭栢興的辯護人提出對郭栢興從輕改判及陳傳強的辯護人提出認定陳傳強犯搶劫罪適用法律不當的意見可予采納，福建省人民檢察院出庭檢察員部分意見正確。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條第一款、第二款第（一）項、第七款，第三百四十八條、第一百二十五條、第一百二十八條、第二百三十八條、第二百七十四條、第三百五十四條、第三百五十六條、第三百五十七條、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二十六條第一款，第二十七條，第四十八條，第五十六條，第五十七條，第六十七條第三款，第六十四條，第六十五條第一款，第六十九條第一款，第七十一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制造、買賣、運輸槍支、彈藥、爆炸物等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五條第（二）項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一款第（一）、（二）項、第二百四十七條第一款、第二百四十八條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閩01刑初103號刑事判決中第一、二、三、五、七至十三項判決。
（二）撤銷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閩01刑初103號刑事判決中第四、第六項對被告人郭栢興、陳傳強的刑事判決。
（三）被告人郭栢興犯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四）上訴人陳傳強犯販賣毒品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犯非法拘禁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個月；犯敲詐勒索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罰金二萬元；犯非法制造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犯非法持有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犯容留他人吸毒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與其曾因犯走私制毒物品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元，未執行的刑罰并罰，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的規定，對上訴人林美龍、林茂雄、何玉平的死刑判決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四十八條的規定，本判決即為核準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閩01刑初103號對被告人陶金標以運輸毒品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的刑事判決。
（由于判決書全文過長，故省略部分內容）
福州毒品死刑案件辯護律師-蔡思斌律師評析：
這是一起特大毒品案件，一審判處四名被告死刑，二審改判一名被告死刑為死緩，但二審法院并沒有明確給出裁判要旨即改判理由，對于改判僅僅以“原審被告人郭栢興判處死刑，可不立即執行。”一筆帶過，那么具體改判原因為何，筆者根據多年辦理刑事案件尤其是毒品辯護猜測可能有以下原因：
一、本案不能排除存在“犯意引誘”及“數量引誘”的情節
1、筆者注意到判決書對被告人郭栢興的辯護人提出的“部分毒品為未遂和從犯”的辯護意見進行駁斥，并明確“該辯護意見不能成立，不予采納。”，但上訴時其辯護意見還有一條即“本案不能排除公安機關特情人員“犯意引誘”及“數量引誘”的可能。”但判決書并未針對該點進行駁斥。而“犯意引誘”及“數量引誘”這一詞，出于保護特勤人員的因素考慮，不便出現在判決的說理部分，故判決書極有可能一筆帶過了改判的真正原因。
2、最高人民法院在2008年發布的《全國部分法院審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明確規定“對因“犯意引誘”實施毒品犯罪的被告人，根據罪刑相適應原則，應當依法從輕處罰，無論涉案毒品數量多大，都不應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同時《全國部分法院審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還規定：“對因“數量引誘”實施毒品犯罪的被告人，應當依法從輕處罰，即使毒品數量超過實際掌握的死刑數量標準，一般也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可能法院正是基于可能存在犯意引誘”及“數量引誘”的情節，最終予以改判。
二、在已判處三名被告死刑的前提，法院考慮郭栢興作為第四被告未構成累犯，惡性少于前三被告，酌情考慮將其改判為死緩
根據《全國法院毒品犯罪審判工作座談會紀要》“涉案毒品數量剛超過實際掌握的死刑數量標準，依法應當適用死刑的，要盡量區分主犯間的罪責大小，一般只對其中罪責最大的一名主犯判處死刑；各共同犯罪人地位作用相當，或者罪責大小難以區分的，可以不判處被告人死刑；二名主犯的罪責均很突出，且均具有法定從重處罰情節的，也要盡可能比較其主觀惡性、人身危險性方面的差異，判處二人死刑要特別慎重。”按照《全國法院毒品犯罪審判工作座談會紀要》的精神，法院對于判處兩人以上的死刑時是需要特別慎重，對于毒品案件，一般只判處一名被告死刑。
三、前三名被告均是累犯，依法應當從重處罰，而被告人郭栢興并非累犯，惡性相對較小。目前我國司法環境對于死刑的態度是少殺、慎殺，考慮到本案已判處三名被告死刑的前提下，而第四被告又無累犯這從重情節，基于上述原因，法院酌情考慮將第四被告改判為死緩亦有可能。
?福州毒品辯護律師蔡思斌團隊編輯、評析，轉載請注明出處。
2020年2月17日
